上世纪八十年代。
大山深处，一个叫九洞村的地方。
日暮时分，山里的鸟儿开始归巢。
山路上走着一个小姑娘，皮肤白净，乌溜溜的眼睛又圆又大，像一个漂亮的瓷娃娃。
此时，她一个人正壮着胆子，往大山深处爬去。
她不知道，等会儿她将在半山腰的山洞里看到让她觉得羞耻的一幕。
她也没想到，她自己和那个关在山洞里的衣不蔽体的漂亮女人，经历一场让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的遭遇。
这一幕，拉开了故事的序章，也拉开了小姑娘曲折的人生。
小姑娘叫百合，姓叶。
在村子里，除了正式场合，乡亲们之间的称呼都不会带姓，所以，大家都叫她百合。
前几天，百合被一群孩子连名带姓一起叫了，不过他们叫的不是叶百合，而是“野百合”。
他们说百合是没有妈的孩子，不知是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
百合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她躲在墙角哭了很久很久。
邻居王奶奶心疼不已，她实在忍不住，悄悄对百合说，她是有妈妈的孩子，她的妈妈就关在后山半山腰的山洞里。
“真的吗？我要回家告诉我爸爸，让爸爸去把我妈接回来！”
百合转身往外跑，却被王奶奶一把抓住了。
“小祖宗，可千万别对你爸爸说这事！就是你爸爸把你妈关在山洞里的！”
百合愕然了，她睁着大眼睛问：“为什么？”
王奶奶摇摇头道：“你还小，跟你说不清楚。”
王奶奶不肯多说什么，让孙子王安树拉着百合去玩了。
百合一直琢磨着妈妈的事，跟安树哥哥玩也心不在焉。
打小父亲大牛就告诉百合，她妈妈生她的时候就死了，但百合不信。
安树哥哥也没有妈妈，他妈妈也死了，但她有坟。
他妈妈和他爸爸埋在一起，就在九洞村的坟岗子里，安树和王奶奶清明节都会去那里上坟。
百合的妈妈坟都没有，所以百合一直觉得妈妈没有死。
妈妈真在后山吗？
后山的半山腰，有一条小道，通往一个叫蟒蛇岭的地方。
平时基本没什么人走，大家都说那边有大蟒蛇出没，还嘻嘻笑着说，除了蟒蛇，还有美女蛇。
百合不明白什么是美女蛇，但心里总觉得发怵，一直不敢去后山那条小道。
但听说妈妈在那里，她就萌生了去找妈妈的念头。
两天后，百合终于一个人悄悄溜到了后山。
百合迈着小小的步子，一步一步的往后山爬去。
渐渐接近黄昏了，四周的树木笼罩着后山，这里显得更加幽静和荒凉。
就在百合爬上通往蟒蛇岭的小道时，突然觉得身后有响动。
她猛地回头，看见树丛中一个黄色的身影。
看到那个身影，百合松了一口气。
是黄黄！
黄黄是安树哥哥家的狗，平时它总是跟两个孩子玩闹。
看到它，百合心里反而踏实了。
“黄黄，过来！”百合伸手招呼它。
今天的黄黄看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它双眼有些发红，毛发也脏兮兮地竖立着，嘴角挂着一串哈喇子，看上去像一头狼。
“黄黄，快来！”百合又招呼它。
黄黄嘴里“呜呜”叫着，直愣愣地扑向一只野鸡，疯狂地撕咬着它。
百合见黄黄不理自己，皱了皱小眉头，继续往山上爬去。
半个小时以后，百合果然看见了一个山洞。
九洞村这个地方，除了山多，就是洞多。
百合刚开始还怕自己找不对，但她看见这个山洞上有一扇铁门的时候，就觉得没错了。
百合几步跑到铁门边，却发现门上挂着一把铁锁。
她打不开锁，只好双手扶着铁门，睁大眼睛往里看。
洞里黑黑的，百合能听见流水的声音。
这应该是一个溶洞，一股幽幽的凉气从洞里沁出来。
百合适应了洞里的光线后，看见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女人靠着洞壁坐着，她的脸白生生的，头发浓密，胡乱地披散着。
看见有人在洞口张望，女人站起身，走了出来。
虽然隔着铁门，但百合还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女人离洞口近了些，百合看清了她的脸。
她长得很漂亮，百合在九洞村，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白净的女子。
但她的衣服很破，破得已经遮不住身子了
女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木然地看着百合，眼神呆滞。
百合被女人的表情吓住了，她后退几步，胆怯地看着女人。
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过了一会儿，百合壮起胆子，想上前去跟女人搭话。
她想问问女人：“你是我的妈妈吗？”
就在她踌躇着想要靠近女人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响动。
有人来了！
是爸爸吗？
爸爸知道百合一个人来这里，非揍她一顿不可。
再说，王奶奶说是爸爸把妈妈关在这里的，难道是真的？
百合赶紧躲到洞口旁边的大树后面，悄悄看着小路通往洞口的方向。暮色中，一个男人哼着小曲上山来了。
百合认识这个人，他是村里的光棍之一，人们都叫他黑蛋子。
这黑蛋子平时凶巴巴的，喜欢撒泼耍赖，小孩不敢惹他，大人也不愿意惹他。
看见女人站在铁门后，黑蛋子加快了脚步。
“嘿嘿，我的心肝，你是不是在等我？”
黑蛋子说着，已经蹦到了铁门前，他从胸口掏出两个大白馒头，递了一个给女人。
“先吃一个，等会儿完事后还有！”
黑蛋子说完，嘻嘻笑着，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铁门上的锁，猴急猴急地进了山洞。
百合看傻眼了，难道那女人不是自己的妈妈，是黑蛋子家的人？
为什么是黑蛋子来看她，还给她送吃的？
黑蛋子还有钥匙，进铁门就像进自己家门一样，难道王奶奶是骗自己的？
不，王奶奶对自己可好了，一定不会骗自己。
百合悄悄从大树后面出来，轻轻走到铁门前，她想弄清楚女人和黑蛋子之间是什么关系。
她不知道女人遇到了什么事儿。
于是，她把小小的身躯躲在洞口后，睁大了眼睛往里面看。
百合听到黑蛋子在说父亲的名字，看来那女人真的跟自家有关系。
她不太听得懂黑蛋子的话，他们这是在玩吗？
看样子拉拉扯扯的，又像是在打架。
回到家的时候，王奶奶也总是将安树哥哥撵得远远的。
后来百合听得懂话了，王奶奶就一边给她擦背，一边说：“百合你慢慢长大了，尿尿，换衣服，洗澡的时候一定要避开男的。”
“爸爸也不行吗？”百合问。
“嗯。”王奶奶郑重地说。
“晚上睡觉的时候，要跟爸爸分开睡了。还有，这里，这里，都不能让别人碰。知道了吗？”
百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大学生，大学生是吧！呵呵，老子打死也想不到，我这只癞蛤蟆居然吃到了天鹅肉！
俩人就是在打架，只不过女人打输了，现在要任凭那黑蛋子羞辱罢了。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百合大叫了一声。
“打架了！快来人呐，快来人呐！”洞里的黑蛋子显然是被百合的声音给惊住了。
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当他看清外面只有百合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嘴巴一咧，笑了。
黑蛋子光着上身走到了门边，他打开铁门，像老鹰抓小鸡似的，一把把百合抓在了手里。
百合被抓在半空中，两只小腿使劲乱蹬着。
她伸手去挠黑蛋子，嘴里还叫着：“黑蛋子，你个大坏蛋，你放开我！”
“叫吧，在这荒山野岭，叫破喉咙也没人救你！”黑蛋子一把将百合扔进了山洞里，并关上了铁门。
黑蛋子说着，用他那黑得像煤炭似的手在百合的小脸上拧了拧。
百合虽然是个农村小姑娘，但她天生皮肤就很白。
王奶奶平时在为百合洗脸的时候，总是一边摸着她的小脸一边说：“咱们百合真白啊，就算是狠毒的太阳也不忍心在她身上留下印记，上辈子一定是个珍珠公主吧！”
现在，珍珠公主落入了黑蛋子手里，她惊慌失措，像被猎人抓住的小鸟。
百合讨厌黑蛋子在她脸上摸来摸去，她伸出小手，狠狠打掉了黑蛋子摸她脸的手。
黑蛋子不但不恼，反而嘻嘻笑着说：“小丫头，今天你落到我的手里了，就认命吧。
既然你看见我来这里，那我就留不得你了，等我尝完了你这小天鹅的味儿，然后将你抛下这山崖喂蟒蛇。
唉，这么美的小姑娘真是可惜了。
天不该地不该，你不该闯到这里来。你要是把这事传了出去，以后我就不能来这山洞过神仙日子了。”
百合听到这番话，吓坏了。
她趁黑蛋子不注意，从地上爬起来，疯狂地朝铁门外跑去。
就在百合刚打开铁门的那一刻，黑蛋子从身后追过来，一把扯住了她的脚踝。
百合“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额头上传来一阵剧痛。
接着她感觉自己的身子被黑蛋子在地上倒拖着，一点一点往洞口深处挪过去。
完了，完了。
百合试图挣扎，可她力气太小了，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就在这时，洞里那个白花花的身影突然冲了过来。
她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怒吼，一下子将黑蛋子扑倒在地。
黑蛋子被摔痛了。他丢开百合，嘴里骂骂咧咧的
女人刚开始还使劲挣扎，但后来开始喘粗气，慢慢动不了了。
黑蛋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百合摸着被摔痛的前额，发现额头上鼓起一个大包。
她一边骂，一边悄悄摸索着身边，看能不能找到一块石头。
“咋地？”
黑蛋子死皮赖脸地笑着，完全不把百合的警告放在眼里，他仍旧按照自己的节奏进行着下一步。
女人虽然身体不能动弹，但并没有晕过去，随着黑蛋子的肆虐，她嘴里发出痛苦的叫声。
这叫声在山洞里特别刺耳和凄凉。
百合哭了，她摸到了石头，可这石头都跟长在地上似的，她根本掰不断。
就在这个时候，铁门外传来了一声动物的号叫。
这声音把黑蛋子吓了一跳，百合也赶紧扭头朝溶洞外望去。
啊，是黄黄！
只见黄黄站在溶洞外面，两眼放着幽幽的绿光，像一头狼似的竖着全身的毛。
它梗着脖子，正直勾勾地盯着洞里的一切。
“黄黄，快咬他！咬他！”
百合像是遇到了大救星一般，拼命朝黄黄叫着。
铁门被百合刚才逃出去的时候打开了，黑蛋子赶紧从女人身上爬起来，朝着铁门跑过去，想要锁住门。
可已经迟了，正当他光着身子跑到半路的时候，黄黄已经进来了。
黄黄绿着眼睛，流着哈喇子，嘴角上还残留着野鸡的血。
它毫不犹豫，直愣愣地撞了进来。
看见黑蛋子，黄黄异常兴奋，它张开嘴巴，嘴里发出一声渗人的叫声。
黑蛋子害怕了，他左顾右盼，想要找武器，可是洞里除了女人睡觉的一堆稻草，什么也没有。
就在他准备赤手空拳跟黄黄搏斗的时候，黄黄猛扑过来，一口对着黑蛋子的裆部，狠狠咬了下去。
顿时，洞里传来一声呼天抢地的惨叫，那叫声听起来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百合显然也被吓呆了，她拉起地上的女人，躲到洞的角落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黄黄和黑蛋子。
黄黄死死地咬住黑蛋子的黑蛋子则对它又锤又打又踢。
一人一狗就这样在狭小的洞里翻滚。
几分钟后，黑蛋子终于将黄黄踢打得没了力气，黄黄松了口。
黑蛋子摇摇摆摆地站起来，他顾不上捡起地上的衣服，拼了命地冲出溶洞，往山脚下跑去。
黄黄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见他下山去了，它也伸着舌头喘着粗气追了出去。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溶洞里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百合和女人的喘息声以及一股泉水哗啦啦流动的声音。
百合捡起地上的衣服递给女人，让她赶紧穿上。
女人没有照做，她放下衣服，走到溶洞深处，在一股泉水边停了下来，伸手招呼百合过去。
百合过去以后，女人伸手接了一把泉水，在百合灰扑扑的小脸上搓了起来。
看百合的小脸洗干净了，女人又替她掸了掸身上的灰，才站到泉水下面，蹲下身子，开始慢慢清洗自己的身子。
她洗得很仔细，很久后，她才把那破烂的衣服套在身上。
百合过去拉着女人的手，她的手白白嫩嫩软乎乎的。
“你……你是我的妈妈吗？”
百合睁着大眼睛看着这个白净的女人问道。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把她揽在怀里。
“你快告诉我，你真的是我的妈妈吗？”
百合急于想知道答案。
女人没有回答，她轻轻地拍着百合的肩膀，像在哄睡一个婴儿。
妈妈的怀抱真软，真温暖啊！百合觉得躺在她的怀里好舒服。她从来没被妈妈抱过，再加上刚才一番折腾，百合又困又累，在女人有节奏的拍打中，竟然慢慢地闭上双眼，睡着了。
梦中，一个漂亮的身上插着翅膀的女人走到百合跟前。
她蹲下身子，拉着百合的手说：“百合，我就是你的妈妈呀，妈妈爱你，走，跟妈妈回家吧。”
百合点了点头，紧紧地抱住了妈妈。
这时，她朦朦胧胧听见了王奶奶和安树哥哥的声音。
“百合，百合，你在哪里？”
“百合，你到底在哪里呀？”
百合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很想告诉安树哥哥和王奶奶，自己找到妈妈了，可等她睁开眼睛才发现四周黑洞洞的。
她似乎正趴在一个女人的怀里，那女人也闭着眼睡得正香。
百合突然想起来了，自己这是在山洞呢。
她揉揉眼，从女人的怀里挣脱开来，摸索着到了洞口。
百合看见远处有一点火光，随即传来了王奶奶和安树哥哥的声音。
她赶紧推开铁门，对着那点火光的方向呼喊：
“我在这里呀！王奶奶，安树哥哥，我在这里！”
“这个小妮子！果然去了那里！百合呀，你站在那里别动，我们马上上来！”
王奶奶一边抱怨，一边安慰百合。
百合听话地等在洞口，看着那一点点的火光，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
当王奶奶气喘吁吁地站在洞口时，她喘着大气，累到快虚脱了。
安树一点也没觉得累，他见奶奶终于上来了，便抛开奶奶，着急地朝百合跑过去。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吓死我和奶奶了！”百合想到傍晚自己和黑蛋子打架的事，心中也觉得后怕。
要是没有洞里的那个女人帮忙，黑蛋子不知道要对自己干什么。
要是没有黄黄，自己会不会真的被黑蛋子丢下悬崖？
要是真的，那王奶奶和安树哥哥恐怕就再也找不到自己了。
想到这里，百合突然呜呜哭了起来。
安树见百合哭了，以为自己说话的语气重了，他蹲下身子，抓住百合的小手说：“好了，好了，下次别乱跑了就行了。”
百合抬起头，安树看见了她额头上的乌包。
“这个是怎么弄的？谁欺负你了？”
百合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说。
“这是怎么啦？你倒是说话呀！”安树急了。
百合想到黑蛋子说的那些话和对她和洞里女人做的那些事，只撇着嘴哭。
这时王奶奶也过来了。
“百合，告诉奶奶，你怎么啦？”王奶奶也蹲下身子问她。
“奶奶，黑蛋子，黑蛋子他……”
百合趴在王奶奶的耳边低声说道。
刚说了几个字，王奶奶突然伸出她干枯的手，轻轻捂住了百合的嘴。
“安树，你去那边看看附近有没有人。”
安树想听，可奶奶把他支开，这可把他急坏了。
见他站在那里不动，王奶奶揪住了他的耳朵。
“这耳朵长着不听话，就干脆拧下来得了！”王奶奶说。
安树揉着被扯疼的耳朵，龇牙咧嘴地去了路口。
王奶奶这才让百合趴在她耳朵边，讲事情的经过。
随着百合的讲述，她感觉得出来王奶奶握着她的手变得紧了，手心里全是汗水。
王奶奶蹙着眉头，紧张极了。
“小妮子，奶奶问你，那黑蛋子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有。”百合瘪着嘴点了点头。
王奶奶赶紧问：“他把你怎样了？”
百合的手被王奶奶捏疼了，她咧着嘴说：“他把我推倒了，还拖我的脚，把我在地上拖了好几米远呢。
奶奶，你瞧，我额头上的伤就是碰在地上给碰的。
他还说要把丢进后山的悬崖下面，幸好黄黄来了。”
百合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不由得又生出了几分惧怕。
“没事儿，没事儿！”王奶奶抱住百合，在她后背上轻轻拍着，
“那奶奶再问你，奶奶以前告诉你那些不能让人碰的地方，有没有被黑蛋子碰过？”
“没有，但是……但是他碰了我妈妈”
王奶奶赶紧伸手捂住了百合的嘴巴。
“他碰你妈妈的事儿千万别说！除了奶奶，其他一个也不要说！”
百合一向听王奶奶的话，她点了点头。
王奶奶站起身来，举着火把朝铁门走去。
“你说，黑蛋子有这门的钥匙？”王奶奶问。百合点了点头。
“看来这家伙来这里不是一次两次了，大牛也真是粗心，钥匙被别人配了也不知道，百合， 你想办法从你爸爸那里找到钥匙，偷偷给他扔了。丢了钥匙，他就得重新换锁，这样，黑蛋子下次来就打不开门了。”
王奶奶打开门，拉着百合进到了洞里。
女人已经醒了，她不知道在哪里找到了黑蛋子带来的另一个馒头，正大口地吃着。
王奶奶喊她：“玉书，玉书！你可还认识我？”
女人目光呆滞地看着王奶奶，一个字也不回。
“妈妈，妈妈……”百合忍不住喊道。
女人看见百合，突然性情大变。
她站起来，目露凶光，盯着百合，猛地推了她一把。
百合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大哭起来。
不是跌疼了，是心里觉得委屈。
王奶奶扬起手推了女人一把，她对女人说：“你这个疯女人，她可是你的女儿，你推她干什么？都说虎毒不食子，你怎么这么狠心？”
在门外的安树听见百合的哭声，也冲了进来。
他用他的小手打着女人，嘴里说：“坏女人，疯女人，我不允许你欺负我妹妹！”
“安树哥哥，你别打她，她，是我妈妈，她下午还保护了我呢。”
百合上前去拉起了安树。
王奶奶一手牵起一个孩子就往洞外走。
“唉，小妮子，我就不该告诉你你妈妈在这里。走吧，你妈妈她神志不清，你给她说什么她都不懂。
咱们先回去，等过一段时间你妈妈好些了，认得人了，你再来看她。”
出了山洞，王奶奶帮女人锁上了铁门，并把黑蛋子留在洞中的衣裤扔到了悬崖下面。那天晚上，祖孙三个人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
大牛不在家，他还在外面找百合。
王奶奶让安树去找大牛，告诉大牛百合已经找到了。
大牛回到家，操起一把笤帚，就要往百合上揍。
“野丫头，到哪儿去了，害我找了这么久！你知道我养你这么一个娃多不容易，还到处乱跑，看完不打断你的腿！”
“百合快跑啊！今晚去我家睡！”安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大牛。
百合见爸爸发这么大的火，也吓坏了，她一溜烟就进了王奶奶家。
百合和王奶奶家就一墙之隔，百合在王奶奶家的日子，比待在自己家的日子多得多。
大牛已经年过五十了，他牙齿发黄，背有些佝偻，他被安树死死抱住，竟然没挣脱。
王奶奶也拦在他前面说：“大牛，没事，没事，你别嚷嚷，小妮子没有乱跑，她只是到我家地窖里玩，睡着了，今晚你让她跟我睡吧。”
大牛似信非信，挠了挠已经有点花白的稀疏的头发，出去了。
小妮子从小到大受了王奶奶很多很多的照顾，她经常跟王奶奶一起睡。
今天王奶奶提出这个要求，大牛也不好拒绝，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嘴里还嘀咕着。
“ 你这小妮子可不要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可知道我为了有个孩子，早已经倾家荡产了。”
大牛早先跟黑蛋子一样，也是个光棍儿。
他不仅穷，还长得很丑，方圆百里，没有人看得上他。
五六年前，大牛说是出去打工，可是没到半年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还领回一个白净漂亮的媳妇儿。
大牛的这一举动惊动了九洞村的所有村民，大家都说他踩狗屎了，村里的男人对他是既羡慕又嫉妒，但随即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
大牛带回来的这个女人，表面上看着文静白净，光鲜亮丽，但她成天也不说一句话，目光呆滞，家里来人了连招呼也不会打。
这女人八成是个傻子，村里人在背后悄悄议论着。
即便是傻子，这样年轻好看的姑娘配大牛也够了。
那倒是，要不是傻子，大牛哪有这桃花运？
又过了一段时间，女人的肚子渐渐大起来了。
大牛高兴坏了，见人便说自己有后了。
七个月后，女人生下了个女儿。
见是个女孩儿，大牛隐藏不住自己的失落。
自己结婚是为了传宗接代，可谁知媳妇第一胎竟然生了个女孩。
不过让大牛欣慰的是，这女孩很漂亮。
她眼睛又大又水灵，皮肤雪白，看着可爱极了。
大牛心里盘算着，女孩就女孩吧，女儿长得这样美，还怕以后没有上门女婿？有孩子总比没孩子好。
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有老婆了，再生个儿子也不是难事。
大牛不知道，背地里九洞村那些嚼舌根的妇女都在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不对啊，这日子算下来，还差一个月呢，难道那孩子是个？”
“呵呵，你看他还笑眯眯的，以为这是买母牛肚子里还带了个崽，捡到大便宜了呢！”
大牛是个糙男人，不知道算日子，也没听到别人的议论，倒是邻居王奶奶听到了，她脸色沉了下来，对着嚼舌根的妇女们说：“你们别瞎说呀，我看到那个小女孩了，瘦瘦弱弱的，像只小奶猫，人家是早产呢！以后谁要再乱说话，我可要让大牛找上门来跟你说道说道了！”
从此以后，那些嚼舌根的妇女们便闭上了嘴巴。
九洞村的人大多重男轻女，出乎意料的是年长的王奶奶反而觉得女儿好，她看到小婴儿的第一眼，就表达了极度的喜欢。
王奶奶对大牛说：“瞧瞧，瞧瞧，这小姑娘长得可真俊，长得像他妈妈，又白又嫩，像山中的百合花。”
大牛一向喜欢这个老婶子，他听了这话心下也喜欢，就说：“王婶婶，你可真会说，这小妮子还没取名字呢，干脆，干脆就叫百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