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未然握着电话，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手里手机上的信息，这是郭子安的手机，这部手机放在一个油腻的袋子里，夹在车门的缝隙里，像是要扔到外面，结果没有扔出去。袋子里装着一个吃剩下的包子，胡乱裹在一起，所以并没有浸湿。
手机里除了一条信息，没有任何记录。
信息发给一个没有名称的号：我答应你。但你答应我的一定要做到。
杜未然刚让人查了，这个号的主人有名有姓，叫魏湛。
关平还在问他：“是意外吗？”
杜未然沉默了一会道：“你和魏湛还联系？”
关平后背一凉：“这件事与他有关？”
两人谁也没有回答谁的问题，各问各的，表达的却是一个意思。
杜未然道：“事情越来越复杂了。看来你说的对，这背后，或许真的有我们没发现的真相。我在现场，有时间打给你。”
杜未然匆匆挂了电话。
关平知道他不想和自己说太多，那么一定与魏湛有关。
她转身向楼上跑去，关小二看到小女主神情异常，立刻一声不吭跟在后面颠颠上了楼。
关平给魏湛打了电话，没人接。她抓了包，穿上外套要出去。
张远方端着包好的一盖帘饺子问：“今天过小年，你要去哪？”
关平道：“有点急事，我要出去一下，你们不用等我了！”
“什么事非要今天做不可？”
坐在客厅一角的奶奶和婶婶抬头看她，坐在客厅中间打麻将的男人们也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她。
关小二蹲在玄关，歪头安静地看着她。
一家人都在看她。
关平清楚大家在担心她。在这个快乐的大家庭里，这三年，她是他们的不幸。其实她没有大家想的那么颓废，只不过是她变了，大家不承认而已。
家人都觉得那个爱笑爱搞怪爱争辩且毒舌的女孩才是她，是他们错了。那个女孩永远也不会回来了。现在这个沉稳倔强甚至有点偏执的她也是真正的她，经历过总会有痕迹，所以人们才会那么怀念纯粹张扬的少年时代。
迎着大家关怀的目光，关平有些内疚，可是没有办法，她必须出去。关平低声道：“是，是真的有事。”
婶婶道：“要是能回来就早点回来，家里多个人也没有关系。”
“不是，是真的有事。”关平不再解释，开门跑了出来。
关平一边开车一边思量最近发生的事，范星星一个奇怪的电话引起了她对养老院大火的怀疑，范星星和章青的关系，孙鸣的病让她怀疑章青，魏湛对章青的维护让她怀疑魏湛。
后来发生了一系列事情，看似没有关系，又好像都有关系。
范星星车祸而亡。她怀疑死亡真相，去询问范星星老公王强的路上被郑伟撞倒，她开始调查三年前养老院大火，她被陷害，王强遭抢劫遇害，郭子安是嫌疑人，郭子安被通缉，郭子安撞死了章青的情敌葛云，郭子安也死了。不知是自杀还是他杀。
郭子安的事会和章青有关吗？
关平握了握手心，她知道魏湛到过葛云的小区。杜未然好像开始怀疑魏湛。
这些事，这些人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郭子安如果是杀王强和葛云的凶手，郭子安又是谁？他明明和他们都没有关系。难道他是专门做这一行的？
她猛然想起了郑伟。
她无法忘记摩托车头盔下面那深深的恶意，他撞她的时候，是故意的，她能感觉到。
难道这是一帮少年杀手？用车祸做掩盖？撞死范星星的那个孩子也是刚毕业的。关平越想越害怕。
这一切的主线是什么？应该从哪里入手？真相到底是什么？关平第一次认真地将最近经历的所有事情捋了一边，她很头疼，想在这错综复杂的关系里找出一条线索，却怎么也理不清。
三点半，关平开车直接到了香港路8号，一米阳光画室。
外面停着一辆警车。
关平的心猛地跳了起来。这么快？
她下了车，慢慢走过去，正好看到魏湛走了出来，他的头发染成了蓝色，孔雀蓝。看来那天晚上看他头发是蓝色的，并不是灯光的原因。他穿了一件紫灰色的外套，脸上看不出紧张，面无表情。
在他身后，关平看到了杜未然和肖庭，都穿着警服。这两人身材修长，配上这身警服，更加正气凛然。魏湛穿着打扮另类妖冶，和他们站在一起，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魏湛和他们像是不同的物种。
肖庭看到关平很是吃惊，心想关平和杜未然的关系到了哪一步？关平怎么会知道杜未然的行踪？走一步跟一步？
魏湛只看了关平一眼，就转过了脸，仿佛不认识她。
关平上前站住，对杜未然道：“我想和他单独谈一谈。”
肖庭吓了一跳，原来不是找杜未然的。
杜未然道：“关平，有些事你不要掺和……．”
关平道：“你们在门口看着就行，我和他说几句话。”
杜未然道：“五分钟！”他带着肖庭站在门口。
关平低声直接问魏湛：“为什么抓你，葛云的死与你有关吗？”
魏湛轻笑：“配合人民警察的工作是每一个公民的义务。”
关平盯着他的眼睛：“有关吗？”
魏湛叹了口气：“你说你为何要管这么多？你是我的谁啊？”
“有关吗？”关平继续问。
魏湛看着关平，怔怔的，关平执着焦灼的眼神一丝丝叩开他的心门。他很久没看到这种眼神了，久远的都快忘记了。
很多年前，妈妈这样看过他，后来妈妈离开了。再后来，章青这样看过他，那是下雨的晚上，他独自蹲在角落里，章青找他去她家吃完饭，就是这种眼神，他终生难忘。那时候他就发誓，他会一直守护章青。
纵然他的心里全是冰，此时也慢慢变成了冰碴子，一点一点融化。
“那天晚上我见过葛云。见她的目的是要让她将孩子做了。我提前录了孙鸣的录音，孙鸣说的很绝情的，发誓不会见她了。葛云听了录音很伤心。我给她承诺了补偿条件，她同意了。然后我走了。她是九点半左右出的车祸，那时候我早走了。真的与我无关。”
“她同意了？怀孕五个多月，她真的那么轻易就同意了？”
“我告诉她我就是个现成的例子。男人不想娶你，威胁没有用。一定要生下来的话，生下的孩子长大就是我这样的，人不人鬼不鬼，谁都可以骂，永远活在歧视里，永远对不起别人，永远见不得光。我劝她不要太自私。当然，我还威胁了她，用她的家人。”
他的眼睛里出现了几丝愤怒：“我给她听了孙鸣的录音，她心灰意冷，同意了。所以，她的死，与我无关。我没想到有人会杀了她。”
关平道：“那么章青呢？与她有关？”
魏湛道：“你别掺和了，有警察呢。”
关平看着他：“你不是人不人鬼不鬼，你很好。真的。”
魏湛笑了：“幼稚。不过，你相信我吗？”
“相信。”